沈雨晴蹲在书房角落整理旧书时,手指被一个牛皮纸文件夹硌了一下。
“这是什么?”
她喃喃自语,抽出来打开。最上面是张病历复印件,患者姓名栏写着“林薇”。沈雨晴心跳漏了一拍——这是宫远臻的前女友。
“肾功能衰竭晚期,急需肾脏移植...”她轻声念着,目光落在日期上。三个月前。正是宫远臻突然向她提出契约婚姻的时候。
纸页从她指间滑落,散了一地。
那天晚上,宫远臻破天荒地回家吃饭。他坐在长桌另一端,西装笔挺,眉眼冷峻。
“下周三有个商业酒会,你需要陪我出席。”他切着牛排,头也不抬,“礼服已经订好,明天会送到。”
沈雨晴盯着他修长的手指,那双手从未牵过她,却在人前演足了恩爱夫妻。
“远臻,”她轻声问,“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和我结婚?”
宫远臻动作一顿,抬眼看她: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“只是好奇。”她扯出一个微笑,“毕竟我们只是契约关系,一年后就结束了。”
他放下刀叉,用餐巾擦了擦嘴角:“你合适。”
三个字,像冰锥扎进心里。合适什么?合适当挡箭牌?合适做他前女友的救命储备?
“只是这样?”她追问,声音微微发颤。
宫远臻皱眉:“沈雨晴,别越界。”
她低下头,盯着盘子里几乎没动的食物。越界?她早就越界了,从第一次见到他,心就不听使唤了。
第二天,沈雨晴独自去了医院。预约肾脏配型检查时,护士多看了她一眼。
“是给亲人捐献吗?”
沈雨晴摇摇头,又点点头:“算是吧。”
检查需要抽血,她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。就在这时,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。
“别怕,薇薇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她猛地抬头,看见宫远臻扶着林薇从诊室走出来。林薇苍白柔弱,几乎整个人靠在他怀里。宫远臻的表情是沈雨晴从未见过的温柔,他轻轻拍着林薇的背,低声安抚。
沈雨晴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。
“远臻,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,我...”林薇声音哽咽。
“不会的,”宫远臻打断她,语气坚定,“我一定找到匹配的肾源,不惜任何代价。”
“可是这样对沈小姐不公平,你们才结婚...”
宫远臻沉默片刻,声音低沉:“她不需要知道。”
沈雨晴捂住嘴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直到他们走远,她才瘫坐在长椅上,眼泪无声滑落。
原来,她不只是契约妻子,还是他为心上人准备的活体器官库。
那晚宫远臻回家时,沈雨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,手里端着已经冷掉的茶。
“你今天去医院了?”她直接问道。
宫远臻脱外套的动作一顿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也在那里。”她放下茶杯,直视他的眼睛,“陪同事做检查。看见你和林薇了。”
他神色微变,但很快恢复平静:“她病了,需要照顾。”
“什么病?”沈雨晴追问。
宫远臻走过来,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:“肾功能衰竭。”
“所以你和我结婚,是因为我的血型恰好和她匹配?”
客厅里一片死寂。宫远臻没有否认,这就是最残忍的答案。
“如果...”沈雨晴声音颤抖,“如果我配型成功,你会要求我捐肾给她吗?”
宫远臻抬眼看她,目光复杂:“那是你的选择。”
“如果是你的选择呢?”她不肯放弃,“你会让我捐吗?”
长久的沉默后,他站起身:“很晚了,去睡吧。”
一周后,配型结果出来了——高度匹配。沈雨晴盯着报告单,笑了,笑出了眼泪。
当晚,宫远臻罕见地早早回家,还带了一瓶红酒。
“庆祝一下,”他说,却不说庆祝什么,“你最近脸色不好,多补补。”
沈雨晴看着他倒酒的手,忽然问: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,你会难过吗?”
宫远臻手一抖,酒液洒出杯沿:“胡说八道什么。”
“回答我。”
“你不会死。”他把酒杯推到她面前,“别问这种无聊问题。”
她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酒精灼烧着她的喉咙,却暖不了冰凉的心。
“我同意捐肾。”她放下酒杯,轻声说。
宫远臻猛地抬头:“什么?”
“我说,我同意给林薇捐肾。”她重复一遍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。
他怔住了,眼中闪过她看不懂的情绪——是惊喜?是愧疚?还是...一丝不舍?
“条件呢?”他最终问。
沈雨晴笑了:“离婚。手术成功后就离婚。”
宫远臻的表情凝固了:“你就这么想离开我?”
“这不是你想要的吗?”她轻声反问,“一年契约到期,各奔东西。现在提前一点而已。”
他沉默良久,最终点头:“好。”
手术日期定在下个月初。这段时间,宫远臻对她格外“好”——回家吃饭的次数多了,偶尔还会带礼物。但沈雨晴知道,这一切都源于愧疚,或者更残忍地说,是对器官捐献者的“补偿”。
她配合着他的表演,接受他的“好意”,然后在深夜独自舔舐伤口。
手术前三天,她开始住院做术前准备。宫远臻说公司有事,让她自己去医院。她拎着简单的行李,独自办理住院手续。
病房很干净,窗外能看到远处的公园。她站在窗前,看着夕阳西下,手机响了。
是宫远臻的短信:「谢谢。条件随你开。」
七个字,像七把刀,精准地刺穿她最后一道防线。
护士进来做术前检查时,发现她满脸泪水。
“紧张吗?”护士温和地问,“捐献肾脏是大手术,有顾虑是正常的。”
沈雨晴摇头,又点头,最终只是闭上眼。
手术前一天,宫远臻终于来了。他站在病床前,西装革履,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赶来。
“都准备好了?”他问。
“嗯。”沈雨晴点头,“明天你就如愿以偿了。”
宫远臻皱眉:“别这么说。”
“那该怎么说?”她笑了,“祝你和林薇百年好合?”
他沉默片刻,在床边坐下:“雨晴,我...”
“宫远臻,”她轻声打断,“你爱过我吗?哪怕一瞬间?”
他垂下眼帘,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。这个沉默比任何否定都让人心碎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转向窗外,“你走吧,明天手术后再见。”
他起身离开,走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。
沈雨晴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,眼泪无声流淌。明天之后,她和宫远臻就真的两清了。用一个肾,换一场清醒,值吗?她不知道。
手术当天清晨,护士来给她做最后准备。就在这时,她的手机响了,是闺蜜打来的。
“雨晴!你绝对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!”闺蜜声音急促,“林薇根本没有肾衰竭!她是装的!”
沈雨晴猛地坐起:“什么?”
“我有个朋友在林薇就诊的医院工作,说林薇的检查报告全是伪造的!她就是想测试宫远臻到底在不在乎她,没想到宫远臻会为了她跟你结婚,甚至...”
甚至说服你捐肾。后面的话不用说了。
沈雨晴呆呆地放下手机,浑身发冷。所以,这一切都是一场戏?一场测试真心的戏码?而她和她的肾,不过是戏里的道具?
宫远臻匆匆走进来,神色焦急:“雨晴,手术可能要推迟,林薇那边...”
“她根本没有病,对吗?”沈雨晴平静地问。
宫远臻愣住了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你的心上人根本没病,这一切都是她自编自导的戏。”她一字一顿,“而你,让我为一个健康的人捐肾。”
宫远臻脸色骤变:“这不可能,我亲眼看过她的诊断书...”
“那你亲眼看过她的真实体检报告吗?”沈雨晴掀开被子下床,“我要出院。”
“不行,事情还没弄清楚...”
“还要怎么清楚?”她终于爆发了,“宫远臻,你从头到尾相信过我吗?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?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”
护士闻声进来:“宫先生,沈小姐,请保持安静...”
“我要出院。”沈雨晴重复道,开始换衣服。
宫远臻抓住她的手腕:“等等,我先联系林薇问清楚...”
“放手。”她甩开他,“从现在起,我们两清了。不,是我瞎了眼,爱上你这种人。”
她拎起包向外走,宫远臻追上来:“雨晴!”
在走廊转角,她撞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——林薇。她穿着病号服,但面色红润,完全不像是需要肾脏移植的病人。
“雨晴姐,我...”林薇惊慌地看着她,又看向追来的宫远臻。
真相大白。
沈雨晴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宫远臻,你看清楚,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救的人。”
她转身,决绝地按下电梯按钮。
“雨晴,别走!”宫远臻追上來,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,“我错了,我真的不知道...”
“不知道什么?”她打断他,“不知道她会骗你?还是不知道我会伤心?”
电梯门开了,她走进去,在门关上前最后看了他一眼:“宫远臻,离婚协议我会寄给你。从此以后,我们死生不复相见。”
电梯门完全关闭的那一刻,沈雨晴双腿一软,顺着冰冷的轿厢壁滑坐在地上。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,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“为什么...为什么要这样对我...”她攥紧胸口,觉得那里好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。
电梯到达一楼,门开了。几个等候的人看见里面哭得撕心裂肺的她,都愣住了。沈雨晴挣扎着站起来,低着头冲出电梯,不顾一切地往医院外跑。
“沈小姐!请等一下!”身后传来护士的呼喊,但她充耳不闻。
初秋的风已经带着凉意,吹在泪湿的脸上刺骨的冷。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,不知该去哪里。回和宫远臻的那个“家”?不可能了。回父母家?要怎么解释这场荒唐的婚姻和更荒唐的结局?
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,屏幕上“宫远臻”三个字刺眼地闪烁。她直接关了机。
走了不知多久,她在一家小咖啡馆前停下。玻璃窗映出她狼狈的模样:苍白的脸,红肿的眼,凌乱的头发。
“需要帮忙吗?”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沈雨晴猛地转身,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衣的男人关切地看着她。
“我没事...”她下意识后退一步,却因为体力不支而踉跄。
男人及时扶住她:“你看起来不太好。要不要进去坐坐?我是这家店的老板。”
也许是太需要一点温暖,也许是实在走不动了,沈雨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咖啡馆里很安静,飘着浓郁的咖啡香。老板给她倒了杯热可可,什么也没问,只是默默递上纸巾。
“谢谢...”沈雨晴捧着温热的杯子,眼泪又掉了下来,“我刚刚...差点被当成活体器官捐献者...”
话一出口,她自己都愣住了。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?
老板在她对面坐下,眼神温和:“听起来你经历了一场背叛。”
这个词精准地刺痛了她。是啊,背叛。从一开始,这场婚姻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。
“我叫周屿,是个咖啡师,偶尔也听听故事。”他微笑着说,“如果你需要倾诉的话。”
沈雨晴摇摇头,又点点头,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眼。
与此同时,医院里已经乱成一团。
“你说什么?林薇根本没病?”宫远臻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医生,声音冷得能结冰。
医生紧张地翻着病历:“宫先生,我们刚刚调取了林小姐所有的原始检查报告,确实...没有任何肾衰竭的迹象。之前的诊断书是伪造的。”
宫远臻一拳砸在墙上,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。他转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林薇:“解释。”
“远臻,我...我只是太爱你了...”林薇哭得梨花带雨,“我想知道你到底还在不在乎我...没想到你会为了我结婚,还要她捐肾...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...”
“合适的机会?”宫远臻冷笑,“等到沈雨晴真的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吗?”
他想起沈雨晴最后看他的眼神——那种心死如灰的绝望。他一直以为她坚强独立,足以承受这场交易的代价,却从没想过她会真的爱上他,更没想过自己会...
会什么?会心疼?会后悔?会害怕失去她?
“宫先生,还要继续术前准备吗?”护士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准备什么?都取消!”宫远臻几乎是吼出来的,转身就往电梯冲去。
他一遍遍拨打沈雨晴的电话,始终是关机状态。开车回家的路上,他闯了两个红灯,脑子里全是她最后那句“死生不复相见”。
家里空荡荡的,沈雨晴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门口,她最爱喝的花茶还放在茶几上,阳台上的多肉植物刚刚浇过水。一切都像她只是出门买菜,很快就会回来。
但衣帽间里少了一个行李箱和她常穿的几件衣服。梳妆台上,她珍视的那些小首饰都不见了。只有那枚婚戒,孤零零地放在镜子前,下面压着一张纸条。
「宫远臻,我用一个肾的代价,终于学会了不爱你。放过彼此吧。——沈雨晴」
宫远臻拿起那枚简单的铂金戒指,觉得它有千斤重。他们结婚时,他甚至没陪她去选戒指,只是让秘书买了最普通的一款。而她从未抱怨过。
他颓然坐在床上,双手插入发间。这场婚姻开始于一场交易,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,却不知何时早已深陷其中。
“沈雨晴...”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,心脏一阵抽痛。
此时的沈雨晴在周屿的咖啡馆楼上的小房间里睡着了。哭累了,也绝望够了,她睡得并不安稳,梦里全是宫远臻冷漠的脸和林薇得意的笑容。
醒来时已是黄昏,窗外夕阳如血。她坐起身,发现床头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和一张便条:
「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些。衣服是新的,标签已拆。下来喝碗粥吧。——周屿」
她看着那娟秀的字迹,心头一暖。一个陌生人都能给予的温暖,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吝啬至极。
洗完澡下楼时,周屿正在吧台后熬粥。见她下来,他盛了一碗推过来:“青菜瘦肉粥,养胃的。”
“谢谢...”沈雨晴小口喝着,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,“我今天...是不是很失态?”
周屿擦着杯子,笑了笑:“比起上次有个客人在我这里得知男友出轨,把整壶咖啡泼在他头上,你已经很克制了。”
她忍不住笑了,这是今天第一个笑容。
“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周屿问。
沈雨晴放下勺子,眼神黯淡:“先找个地方住下,然后...离婚。”
“需要律师的话,我可以推荐。我弟弟是律师。”
她感激地点点头:“谢谢,不过...我暂时还不想联系任何人。”
包括父母和朋友。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场荒唐的婚姻。当初所有人都反对她接受宫远臻的契约婚姻提议,只有她一意孤行,以为能用真心打动他。
多可笑。
当晚,沈雨晴在咖啡馆楼上的小房间住下了。周屿说什么也不肯收钱,只说是朋友间的帮忙。
夜深人静时,她忍不住打开了手机。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涌进来,大部分来自宫远臻。
「雨晴,接电话」
「你在哪里?我们谈谈」
「林薇的事我很抱歉,但我真的不知情」
「回家好吗?」
她一条条看完,然后全部删除。最后,她拨通了闺蜜的电话。
“我的天!沈雨晴你跑哪去了?!宫远臻快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!他打电话给我,声音听起来都快疯了!”
沈雨晴闭了闭眼:“帮我个忙,别告诉他你联系上我了。”
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他说你从医院跑走了,手术取消了...”
“因为林薇根本没病,”沈雨晴平静地说,“她装病,而宫远臻信了,还要我捐肾给她。”
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冷气:“这女人太恶毒了吧!那宫远臻呢?他现在知道了?”
“知道了,但已经晚了。”沈雨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,“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。”
挂断电话后,她躺在床上,以为自己会失眠,却很快睡着了。也许是终于放下了,也许是太累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沈雨晴在周屿的帮助下租了个小公寓,简单置办了生活用品。她注销了原来的手机号,切断了和宫远臻的所有联系。
周屿的咖啡馆成了她暂时的避风港。她帮忙招呼客人,学着煮咖啡,用忙碌填补内心的空洞。周屿是个温和体贴的朋友,从不追问她的过去,只是安静地陪伴。
一周后的下午,沈雨晴正在擦拭咖啡杯,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。风铃剧烈摇晃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宫远臻站在门口,西装皱巴巴的,眼下有明显的青黑。他的目光锁定在沈雨晴身上,像是终于找到了丢失的珍宝。
“雨晴...”他大步走过来,声音沙哑,“我找了你整整七天。”
沈雨晴后退一步,握紧了手中的抹布:“宫先生,有事吗?”
这个生疏的称呼让宫远臻脸色一白:“跟我回家。”
“那里从来不是我的家。”她转身想走,却被他抓住手腕。
“对不起,”他低声说,眼中满是血丝,“我不知道林薇在骗我,如果我知道...”
“如果你知道,就不会让我捐肾了,是吗?”沈雨晴抽回手,冷笑,“但那改变不了你最初的目的——你和我结婚,不就是因为我的血型匹配,可以随时为你的心上人提供器官吗?”
宫远臻张了张嘴,却无法反驳。
“看,这就是问题的核心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刀子一样锋利,“即使林薇真的有病,你让我捐肾的决定也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和健康。在你心里,我从来都是可以牺牲的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...”他试图解释,却发现自己词穷。
周屿从后厨走出来,自然地站到沈雨晴身边:“这位先生,请不要打扰我的员工。”
宫远臻眯起眼,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:“你的员工?”
“是的,雨晴现在在这里工作。”周屿平静地说,“如果没什么事,请你离开。”
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。宫远臻看向沈雨晴:“你需要工作可以回宫氏,我给你安排职位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她摇头,“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,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。”
“我不会同意离婚的。”宫远臻斩钉截铁地说。
沈雨晴笑了:“宫远臻,契约婚姻,一年期限,这是你定的规矩。现在我想提前结束,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?”
他看着她决绝的表情,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。
“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,”他几乎是哀求地说,“让我弥补我的过错。”
“有些错,是弥补不了的。”她转身走向后厨,“再见,宫先生。”
宫远臻想追上去,却被周屿拦住:“她需要时间。”
“你是谁?凭什么插手我们的事?”宫远臻冷声问。
“一个朋友。”周屿微笑,“一个在她最需要帮助时出现的朋友。这一点,宫先生好像没做到。”
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宫远臻的痛处。他眼睁睁看着沈雨晴消失在门后,却无力挽回。
那天之后,宫远臻几乎每天都来咖啡馆。他不打扰沈雨晴工作,只是坐在角落,点一杯咖啡,看着她忙碌的身影。
有时他会带一束她最喜欢的花,有时是她爱吃的点心。沈雨晴从不接受,每次都让其他店员送回去。
“他这样天天来,会影响生意。”一周后,沈雨晴对周屿说,“我想辞职。”
周屿摇摇头:“逃避不是办法。你得让他明白,你们真的结束了。”
于是第二天,当宫远臻再次到来时,沈雨晴主动走到他面前。
“我们谈谈吧。”
宫远臻眼中闪过一丝希望:“好。”
他们走到咖啡馆后面的小院子,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“停止这种无聊的追逐吧,”沈雨晴开门见山,“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宫远臻急切地说,“我已经和林薇彻底断了联系,我也意识到我...”
“你意识到你其实有点喜欢我?”沈雨晴替他说完,嘴角带着嘲讽的笑,“是因为发现我不再围着你转了吗?宫远臻,你这根本不是爱,只是不甘心和占有欲。”
他怔住了,无法反驳。
“从始至终,你对我只有利用和欺骗。”她的声音很平静,却字字诛心,“即使现在,你所谓的挽回,也不过是因为你的自尊心受不了被拒绝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...”他艰难地说,“那天在医院,看着你决绝离开的背影,我才意识到...我可能早就爱上你了,只是我不敢承认...”
沈雨晴摇摇头,眼中泛起泪光:“太迟了,宫远臻。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,没有力气再爱你了。”
他伸手想碰触她的脸,却被她躲开。
“签了离婚协议吧,”她轻声说,“放过我,也放过你自己。”
“如果...如果我拒绝呢?”
“那我就向法院提起诉讼,把林薇伪造病历、你逼迫我捐肾的事情公之于众。”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,“你知道的,宫氏集团承受不起这样的丑闻。”
宫远臻震惊地看着她,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。她不再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沈雨晴了,伤痛让她变得坚强,也让他永远地失去了她。
“你...真的这么恨我?”
“不,我不恨你。”沈雨晴望着远处飘落的树叶,轻声说,“恨一个人太累了。我只是...不再爱你了。”
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让宫远臻心痛。他宁愿她恨他,至少那代表她还在乎。
“好...”他终于妥协,声音沙哑,“我签。”
沈雨晴点点头,转身要走。
“雨晴,”他叫住她,“如果...如果重来一次,我会好好爱你。”
她停住脚步,却没有回头:“这世上没有如果。”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宫远臻终于明白,有些人一旦错过,就是一辈子。
一个月后,离婚协议正式生效。沈雨晴把宫远臻给她的所有东西都捐了,只留下那枚从未戴过的婚戒,作为对自己的警示。
她在周屿的咖啡馆附近开了家小花店,日子平静而充实。有时周屿会来坐坐,带一杯她喜欢的拿铁,聊聊天,说说笑笑。
一个春日的下午,沈雨晴正在整理新到的花材,风铃响起。她抬头,看见宫远臻站在门口。他瘦了些,但精神不错。
“听说你的花店开业,来捧个场。”他捧着一束淡紫色的鸢尾花——她最喜欢的花。
沈雨晴接过花,微微一笑:“谢谢。”
他们之间有种释然的平静。伤痛还在,但已经结痂。
“我要去美国了,”宫远臻说,“分公司那边需要人长期驻守。”
她点点头:“一路顺风。”
他看着她熟练地修剪花枝,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,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是永远的失去。
“雨晴,我...”
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。”她轻声打断,“我们都该向前看了。”
宫远臻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,转身离开。
宫远臻离开后,花店里突然安静下来。沈雨晴握着那束鸢尾花,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柔软的花瓣。淡紫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,像极了他们婚姻中最开始的那点虚假温情。
“需要帮忙吗?”周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他提着一杯她常喝的拿铁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花上,“他来了?”
沈雨晴把花插进花瓶,摆放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:“来道别,说要去美国。”
周屿把咖啡递给她,若有所思:“你怎么想?”
“祝他一路顺风。”她啜了一口咖啡,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,“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。”
然而那天晚上,沈雨晴做了一个梦。梦里她又回到了医院走廊,宫远臻紧紧抓着她的手腕,声音嘶哑地说:“别走,我真的爱上你了。”她猛地惊醒,枕边一片湿凉。
第二天开店时,她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。里面是一条银质手链,吊坠是个小巧的咖啡杯造型,附着一张卡片:「祝新店生意兴隆。临走前想送你点什么,想起你总说咖啡是续命良药。珍重。——宫远臻」
沈雨晴拿着手链犹豫片刻,最终还是戴上了。不是出于留恋,而是为了提醒自己——有些伤痛,值得被铭记。
花店的生意比预想的要好。她独特的花艺风格很快吸引了一批固定客户,周屿的咖啡馆也常来订购装饰用花。日子在修剪花枝和包装花束中平静流淌,直到一个午后,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“沈小姐,好久不见。”林薇站在花店门口,一身名牌,妆容精致,但掩不住眼角的憔悴。
沈雨晴手中的剪刀一顿:“有事?”
林薇走进来,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:“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,走之前想跟你道个歉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沈雨晴继续修剪手中的玫瑰,“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我知道你恨我...”
“我不恨你,”沈雨晴打断她,语气平静,“说实话,我甚至要感谢你。如果不是你,我可能还在那段虚假的婚姻里自欺欺人。”
林薇的表情僵住了:“你就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?远臻他...”
“他的事与我无关。”沈雨晴放下剪刀,直视着她,“如果你来是为了谈论宫远臻,那么请回吧。”
林薇苦笑着摇摇头:“你知道吗,他彻底跟我断绝了来往,连我们共同的朋友圈都切断了。就因为我骗了他,让他差点...差点伤害了你。”
沈雨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咖啡杯吊坠,没有说话。
“他真的很后悔,”林薇轻声说,“那天之后,他像变了个人。整天工作,不社交,不娱乐。有次喝醉了,他哭着说...说他早就爱上你了,只是自己太蠢,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。”
花店里安静得能听到门外风吹过风铃的声音。沈雨晴继续整理花束,仿佛什么都没听见。
“我明天早上的飞机,”林薇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柜台上,“这是远臻在美国的地址和联系方式。如果你愿意...”
“我不愿意。”沈雨晴把信封推回去,“祝你在新的城市一切顺利。”
林薇看着她坚决的表情,最终叹了口气,拿起信封离开了。
风铃再次响起,花店恢复了宁静。沈雨晴站在原地,久久没有动作。
“你还好吗?”周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关切地问。
她回过神,勉强笑了笑:“还好。只是...有些回忆突然涌上来,有点措手不及。”
周屿走进来,自然地帮她整理凌乱的工作台:“要不要休息半天?我来看店。”
沈雨晴摇摇头:“不用了。工作能让我忘记烦恼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沈雨晴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花店中。她开始举办花艺课程,设计独特的婚庆花束,甚至和附近的书店合作举办读书会。她的生活充实而多彩,只是偶尔在深夜关店时,会望着街角出神,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身影。
一个月后的雨夜,沈雨晴正准备关店,手机响起了一个陌生号码。她犹豫片刻,接了起来。
“雨晴...”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瞬间僵住——是宫远臻。
“你怎么有这个号码?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。
“我问了周屿。”宫远臻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别怪他,我缠了他很久。”
“有事吗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只有淅沥的雨声和轻微的呼吸声:“我今天看到你花店的Instagram更新了照片,那束蓝色绣球花很美...就像你第一次来我家时穿的那条裙子。”
沈雨晴的心猛地一缩。那条裙子是她特意为他们的“契约结婚纪念日”买的,但他那天以加班为由没有回家。
“还有事吗?我要关店了。”
“等等!”宫远臻急切地说,“我只是...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。美国这边很忙,但我总会想起你...想起我有多混蛋。”
沈雨晴靠在柜台边,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街道:“都过去了,远臻。”
这声久违的“远臻”让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滞。
“如果...如果我回来,我们还有可能吗?”他问得小心翼翼。
她闭上眼,眼前闪过医院走廊里他抱着林薇的画面,闪过他发来的那条“条件随你开”的短信,闪过无数个独自等待的夜晚。
“没有可能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但很坚定,“有些伤口愈合了,但疤痕永远都在。每次看到你,我都会想起那段卑微的自己。”
宫远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,良久才说:“我明白了...对不起,打扰你了。”
挂断电话后,沈雨晴在空荡荡的花店里坐了很久。雨停了,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,为各色花朵披上一层银纱。
她拿起手机,翻出那个早已被删除却依然牢记于心的号码,发了一条短信:「祝你找到真正的幸福。」
几乎是立刻,手机亮了起来:「我的幸福曾经触手可及,但我亲手把它推开了。保重,雨晴。」
那一刻,沈雨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。不是为了宫远臻,而是为了那段真心错付的青春,为了那个曾经毫无保留去爱的自己。
第二天清晨,周屿照常送来咖啡时,发现沈雨晴的眼睛有些红肿,但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把咖啡换成她最喜欢的拿铁,多加了一份糖。
“今天要不要一起去花卉市场?”他若无其事地问,“听说新来了一批荷兰郁金香。”
沈雨晴接过咖啡,温暖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:“好啊。”
去花卉市场的路上,阳光很好。周屿开着车,车载电台播放着轻快的音乐。等红灯时,他忽然说:“你知道吗,有些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,恰恰是即将凋零的时刻。但正因如此,我们才更应该珍惜它绽放时的美丽。”
沈雨晴转头看他:“你想说什么?”
绿灯亮了,周屿缓缓启动车子:“我想说,过去的经历无论多痛苦,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。不必强迫自己忘记,只要学会与之和平共处就好。”
沈雨晴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她很久的巨石,似乎轻了一些。
从花卉市场回来,他们一起把新到的郁金香整理上架。娇艳的花朵为花店增添了勃勃生机。
“谢谢你,周屿。”沈雨晴突然说。
正在给花浇水的周屿回头看她,微微一笑:“谢什么?”
“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和理解。”她轻声说,“没有催我走出来,只是静静地等我准备好。”
周屿放下水壶,目光温柔:“因为我知道,心灵的创伤和身体一样,需要时间愈合。急不得。”
那天关店后,沈雨晴第一次主动邀请周屿共进晚餐。在一家温馨的小餐馆里,他们聊了很多——关于童年梦想,关于旅行计划,关于未来的种种可能。唯独没有谈论过去。
晚餐后,周屿送她回家。到了公寓楼下,他递给她一个小纸袋:“开业礼物,现在才给你。”
沈雨晴打开,是一本精致的手工相册。翻开第一页,是她花店开业那天的照片;往后翻,是她认真插花的样子,是她和顾客交谈时的微笑,是她低头闻花香时的侧影...每一张都捕捉了她生活中平静而美好的瞬间。
相册最后一页,夹着一枚精美的书签,上面是周屿娟秀的字迹:「有些结束,是另一种开始。」
沈雨晴抬头,对上他温和的目光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周屿,我...”
“不用现在回答,”他微笑着打断她,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,都会有人支持你、欣赏你。你值得所有的美好。”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沈雨晴抱紧怀中的相册,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某个冰冻的角落开始融化。
那晚她睡得很好,没有做梦。第二天清晨,她被阳光唤醒,窗外是湛蓝的天空。她打开窗户,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,然后拿起手机,拨通了那个她熟记于心的号码。
“雨晴?”宫远臻的声音带着惊讶。
“远臻,”她平静地说,“我原谅你了。”
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,然后是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:“谢谢...这对我意义重大。”
“不是为了你,是为了我自己。”她望着窗外蓬勃生长的城市,“只有真正原谅,我才能彻底放下,继续前行。”
挂断电话后,她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。原来原谅不是软弱,而是给自己自由。
花店开门后,她给周屿发了条信息:「今晚有空吗?我想请你吃饭,作为相册的回礼。」
周屿很快回复:「当然。不过这次让我选地方?」
沈雨晴微笑着回了一个“好”字,然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修剪花枝时,她轻声哼起了歌,那是很久很久以前,她最爱的一首老歌。
一位老顾客走进来,惊讶地说:“沈老板,今天看起来特别开心啊!”
沈雨晴笑着将一束包装精美的向日葵递给对方:“是啊,今天天气好,心情也好。”
顾客离开后,她站在满室花香中,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: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,伤痛也不会定义你的人生。就像这些花朵,经历修剪和疼痛,最终以更美的姿态绽放。
她摸了摸腕上的咖啡杯吊坠,然后轻轻把它解下来,放进柜台深处的一个小盒子里。不是要遗忘,而是要告别——告别那个曾经为爱卑微的自己。
傍晚,周屿来接她时,带来了一小盆多肉植物:“给你的,据说很好养。”
沈雨晴接过那盆胖乎乎的多肉,忽然想起曾经在宫远臻家阳台上,她也养过类似的一盆。离婚时,她什么都没带走,包括那盆多肉。
“它会好好长大的。”她微笑着说,这次是真的释怀了。
晚餐地点是江边的一家餐厅,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对岸璀璨的灯火。用餐过半,周屿忽然认真地看着她:“雨晴,我不着急,可以等你完全准备好。但我想让你知道,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时冲动。”
沈雨晴放下刀叉,迎上他的目光:“我知道。这些日子以来,是你让我明白,真正的爱不是占有和利用,而是尊重和理解。”
江面上,游船缓缓驶过,带起粼粼波光。她的心如同那江水,经历了汹涌波涛,终于归于平静,却依然向着更广阔的前方流淌。
“周屿,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感情,”她诚实地说,“但我愿意尝试,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。”
周屿的眼睛在烛光下格外明亮:“这就够了。”
回家的路上,他们并肩走在江边步道上。晚风轻柔,星光点点。沈雨晴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,忽然觉得,人生就像这星空,有黑暗,也有光明,而每一颗星星都有它独特的位置和价值。
到家门口时,周屿轻轻拥抱了她一下:“晚安,雨晴。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她微笑着回应。
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,沈雨晴没有开灯,而是走到窗前,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。这个城市依然喧嚣,她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宁静。
她想起今天在花店里读到的一句话:“每一个结束都孕育着新的开始,就像每一朵花的凋零都是为了下一次绽放。”
手机屏幕亮起,是周屿发来的消息:「到家了。谢谢你今晚的陪伴。」
她回复了一个笑脸,然后打开通讯录,找到了那个被她置顶却许久未联系的号码——妈妈的电话。
“妈,”电话接通时,她轻声说,“这周末我回家吃饭吧,有些事想跟你们聊聊...”
挂断电话后,她洗了个热水澡,然后坐在书桌前,翻开那本相册。照片里的她,从最初的强颜欢笑,到后来的平静淡然,再到最近的真挚笑容,清晰地记录了她的蜕变。
合上相册,她打开一个新的笔记本,在第一页写下:
「亲爱的自己:
从今天起,学着更爱自己一点。
不再为过去的错误惩罚自己,
不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眼泪。
你要相信,所有经历的伤痛,
都会成为你生命中最坚硬的铠甲。
而你,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。」
写完这些,她关上台灯,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一会儿,然后上床睡觉。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温柔地照亮了这个宁静的夜晚。而在城市的另一端,有人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「我原谅你了」的短信,终于放下了最后的执念,开始收拾行李,准备奔赴一个没有她的未来。
一个周五的下午,沈雨晴正在为明天的婚礼准备花束,店门被推开了。她抬头,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宫远臻的母亲,李婉。
“阿姨?”沈雨晴有些意外。离婚后,她再也没见过宫家的任何人。
李婉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,比记忆中清瘦了些。她环顾花店,目光最后落在沈雨晴身上:“雨晴,好久不见。”
“您怎么来了?”沈雨晴放下手中的花材,示意对方坐下,“要喝点什么吗?”
李婉摇摇头,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:“我不久前才知道...才知道远臻那孩子对你做的事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感情破裂才离婚的,直到昨天整理他的书房,发现了这个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,推到沈雨晴面前。是那份肾脏配型报告,还有林薇伪造的病历复印件。
沈雨晴没有翻开,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:“都过去了,阿姨。”
“过不去!”李婉突然激动起来,眼角泛泪,“我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!为了一个欺骗他的女人,这样伤害你...你知道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,他...”
沈雨晴递上一杯温水,轻声打断:“阿姨,我真的不怪他了。我们都该向前看。”
李婉握住她的手:“雨晴,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迟了,但我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。即使你和远臻分开了,如果你有什么困难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”
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沈雨晴眼眶发热。在宫家的那段时间,李婉确实是少数真心待她的人。
“谢谢您,”她真诚地说,“我过得很好,真的。”
李婉仔细端详她的脸,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:“你看上去确实不错,比在宫家时精神多了。这家花店是你开的?”
沈雨晴点点头,带着李婉参观她的花店,介绍各种花材和设计。临走时,李婉买了一大束百合,坚持付了双倍的钱。
“就当是阿姨支持你的事业。”她拥抱了沈雨晴一下,轻声说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送走李婉,沈雨晴站在店门口久久没有动弹。周屿过来时,看到她正望着街角出神。
“怎么了?”他关切地问。
沈雨晴回过神,笑了笑:“刚才宫远臻的妈妈来了。”
周屿挑眉:“她为难你了?”
“不,恰恰相反。”她摇摇头,“她是来道歉的。有时候想想,人生真是奇妙,你以为是敌人的,反而给你温暖;以为是爱人的,却给你最深的伤害。”
周屿沉默片刻,轻声说:“人心本来就是复杂的。”
那天晚上,沈雨晴梦见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宫远臻的场景。那时她还是个实习生,他是高高在上的总裁。他在电梯里帮她捡起散落的文件,对她微微一笑。就是那个笑容,让她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。
醒来时,她并没有往常的伤感,反而有种释然。那个梦像是一个告别仪式,终于把最后的那点执念放下了。
周末,沈雨晴如约回家吃饭。父母早已从她口中得知了离婚的真相,见到她时满是心疼和担忧。
“晴晴,你瘦了。”母亲摸着她的脸,眼圈泛红。
“妈,我很好。”她握住母亲的手,“真的。”
饭桌上,父亲几度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开口:“那个...周屿,是你现在的男朋友?”
沈雨晴差点被汤呛到:“爸!谁跟您说的?”
“你李阿姨在咖啡馆看到你们在一起,说是看起来很般配。”母亲接过话头,眼中带着期待。
沈雨晴无奈地笑了:“我们只是好朋友。而且,我才刚结束一段婚姻,不想这么快开始新的感情。”
“好好好,不急。”母亲连忙说,“只要你开心就好。”
回家的路上,沈雨晴想着父母关切的眼神,心里暖暖的。无论经历什么,家人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。
周一清晨,她刚到花店,就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。
“沈小姐吗?我是林薇的母亲。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薇薇她...她出车祸了,现在在医院。她一直念叨着想见你...”
沈雨晴愣住了:“我和林薇并不熟,她为什么要见我?”
“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要亲口告诉你,关于宫远臻的。”林母哽咽着,“医生说她的情况不太好...求你了,就当是满足一个病人的最后心愿...”
挂断电话后,沈雨晴犹豫了很久。理智告诉她不该去,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催促她——去了,也许就能为这段过往真正画上句号。
最终,她还是向周屿交代了一下店里的工作,驱车前往医院。
林薇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,浑身插满管子,脸色苍白如纸。看到沈雨晴,她虚弱地笑了笑:“你来了...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
“你想跟我说什么?”沈雨晴站在床尾,保持着距离。
林薇示意她走近些,声音微弱:“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...关于远臻为什么那么轻易相信我有病。”
沈雨晴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上前。
“因为...他妹妹就是这样死的。”林薇闭上眼睛,仿佛在积蓄力量,“宫远臻有个妹妹,叫宫远婷,比他小五岁。她十五岁时得了肾衰竭,没等到合适的肾源就走了...那是他一生的痛。”
沈雨晴震惊地站在原地。她从未听说过宫远臻有个妹妹,宫家也从未提起过。
“所以他特别害怕身边的人得同样的病...”林薇咳嗽起来,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,“我利用了他的这个弱点...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...”
护士闻声进来,示意沈雨晴该离开了。
走到门口时,林薇用尽最后力气说:“远臻的书房抽屉里...有本蓝色封面的日记本...是他妹妹的...你看过就明白了...”
三天后,林薇因伤势过重去世。参加完葬礼,沈雨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她终于明白了宫远臻那些偏执行为背后的原因,但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。
又过了几天,李婉突然来电,说有些宫远臻的遗落物品要交给她。见面时,李婉递给她一个盒子:“这些都是远臻放在家里你的东西,我想还是交给你处理比较好。”
回到家,沈雨晴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些她落在宫家的日常用品,最下面压着一本蓝色封面的日记本——正是林薇说的那本。
她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没有翻开。有些秘密,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。
她把日记本放回盒子,准备改天还给李婉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,她不想再被牵扯进宫远臻的往事里。
然而命运总是出人意料。一周后的深夜,沈雨晴被手机铃声吵醒。接起来,是宫远臻焦急的声音:“雨晴,我妈住院了,她一直喊着要见你...”
沈雨晴瞬间清醒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心脏病发作。”宫远臻的声音沙哑,“她在昏迷前一直说有话要告诉你,关于...关于远婷的事。”
沈雨晴握紧手机,内心挣扎。最终,她还是轻声说:“哪家医院?我马上过去。”
深夜的医院走廊空荡而寂静。宫远臻独自坐在ICU外的长椅上,双手掩面,肩膀微微颤抖。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眼中布满血丝。
“谢谢你能来。”他声音哽咽,“医生说她情况不稳定,可能...”
沈雨晴在他身边坐下:“她会挺过去的。”
宫远臻苦笑了一下,目光落在她脸上:“你知道吗,远婷去世前,最喜欢的就是花。她常说,等病好了要开一家花店...”
沈雨晴的心猛地一跳。
“所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花店时,心里特别难受...”他低下头,“就好像命运在嘲笑我,让我最爱的人完成了我妹妹的梦想,而我却...却那样伤害了你。”
沈雨晴沉默着,不知该说什么。
“雨晴,我...”
就在这时,医生从ICU出来,两人同时站起身。
“病人醒了,想见你们。”
李婉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但神情平静。她示意沈雨晴走近,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:“这是远婷,远臻的妹妹。”
照片上的女孩约莫十四五岁,笑得灿烂,手中捧着一束野花。细看之下,她的眉眼与宫远臻有几分相似。
“她走的时候很痛苦...”李婉眼中含泪,“从那以后,远臻就变了。他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自己,认为如果自己能更强大,就能救妹妹...所以当林薇假装得了一样的病,他几乎失去了理智...”
宫远臻站在床边,痛苦地闭上眼。
“雨晴,我知道远臻伤你很深,我不求你原谅他。”李婉紧紧握住她的手,“但我希望你知道,他不是故意的...他只是,一直没能从妹妹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...”
沈雨晴看着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女孩,再看看眼前憔悴的母子,心中五味杂陈。
那一晚,她在医院待到天亮。李婉的情况稳定后,宫远臻送她到停车场。
“谢谢你,”他为她拉开车门,轻声说,“为我妈,也为我。”
沈雨晴摇摇头:“好好照顾阿姨。”
开车回家的路上,朝阳正从东方升起。沈雨晴望着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医院,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: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和不得已,但这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。原谅与否,都是她自己的选择。
回到家,她拿出那本蓝色日记本,轻轻摩挲着封面,然后把它放进一个纸箱,准备改天完整归赵。有些往事,就让它随风而去吧。
几天后,李婉出院,沈雨晴带着一束康乃馨前去探望。宫远臻不在家,婆媳俩难得有机会单独聊天。
“雨晴,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。”李婉拉着她的手,“远臻他...申请调去美国总部了,下个月就走。”
沈雨晴点点头:“他跟我说过。”
“那你...”
“阿姨,”她轻声打断,“我和远臻已经结束了。我希望他幸福,但那幸福不必与我有关。”
李婉叹了口气,最终点了点头:“也好...那你以后要常来看我。”
“一定。”
离开宫家时,沈雨晴在门口遇见了刚回来的宫远臻。两人相视片刻,他先开口:“要走了?”
“嗯。”她微笑,“听说你要去美国了,祝你一切顺利。”
宫远臻深深地看着她,眼中情绪复杂:“雨晴,如果...如果有来生...”
“珍惜今生吧。”她轻声说,然后转身上了车。
后视镜里,他的身影越来越小,最终消失在街角。沈雨晴知道,这一次,是真的再见了。
回到花店,周屿正在帮她照料花草。看到她回来,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递上一杯刚泡好的花茶:“今天到的洋甘菊,安神的。”
沈雨晴接过茶杯,香气氤氲中,她忽然说:“周屿,下周有空吗?我想去郊外走走,听说那里的向日葵开得正好。”
周屿微微一愣,随即笑了:“当然有空。”
窗外,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沈雨晴抿了一口花茶,觉得生活就像这杯中的花朵,在热水中慢慢舒展,最终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芬芳。
她的手机屏幕亮起,是宫远臻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:「保重。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美的意外。」
她看完,微微一笑,然后按下了删除键。
抬头时,周屿正温柔地看着她。那一刻,沈雨晴知道,她的新生活,才刚刚开始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6:07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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