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气充盈,道法昌隆,是修真界万古不易的真理。
斩妖除魔,匡扶正义,是青云宗弟子林墨毕生的信念。
直到他奉命踏平那座“魔窟”,亲眼见证——
被唾弃的魔物在暗中守护凡人性命,
被敬仰的仙师在阵中抽取众生魂魄。
直到他于禁忌之地触碰真相,惊觉——
赖以修炼的灵气,竟是浸透生灵血泪的掠夺之能;
被世人所弃的魔气,方是滋养天地本源的正道之源!
当师门的剑锋对准他的心脏,当敬爱的师尊为突破元婴,将整座城镇的生机吸食殆尽……
林墨手握记载了上古秘辛的《魔源经》,毅然运转起那被视为万恶之源的魔气。
这一次,他不再是斩魔的正道新星,
而是要以魔之名,逆伐这饮血修行的仙道乾坤!
1
林墨指诀一引,背后长剑「清霜」应声出鞘,化作一道清冷流光,精准地刺穿了一名黑袍魔修的胸膛。那魔修踉跄后退,血沫从嘴角溢出,眼中却不见凶狠,反而死死盯着林墨身后的方向,嘶声道:「掠夺者……你们……不得好死……」
林墨眉头微蹙,这一路杀来,类似的诅咒他已听过数次。魔修濒死前的怨毒他并不意外,但那种仿佛守护着什么般的执拗眼神,却让他心中掠过一丝异样。他循着那魔修最后的目光望去,远处山坳间,依稀可见几缕炊烟,是个凡人村落。
「林师弟,发什么呆?」同门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。玄诚道长威严的声音传来:「墨儿,除恶务尽,不可有丝毫怜悯之心。这些魔教余孽,惯会蛊惑人心。」
「是,师父。」林墨压下心头疑虑,恭敬应道。他自幼在青云宗长大,耳濡目染皆是正道沧桑、魔道奸邪。师门教诲,岂能有错?他振作精神,清霜剑光华再盛,随众师兄一同杀向枯骨洞深处。
洞口怪石嶙峋,阴风阵阵,却并无想象中的血腥戾气。相反,越往里走,越能感觉到一股沉静而浑厚的气息。洞内通道错综复杂,抵抗却比预想中微弱。偶尔遇到的魔修,修为不高,多为筑基期,战斗方式也颇为笨拙,更像是在凭本能守护着什么,而非主动袭杀。
一场小规模遭遇战结束,林墨看着地上倒毙的几名魔修,他们至死都紧握着武器,面朝洞外。他注意到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个粗糙的草药袋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,与这阴森魔窟格格不入。
清剿接近尾声,林墨奉命巡视周边,确保没有漏网之鱼。他御剑低空飞行,悄然靠近那个山坳中的村落。村口,几个孩童正在嬉戏,老人坐在树下闲谈,田间有农夫劳作,一派宁静祥和。这与师门描述的「饱受魔修蹂躏」的景象截然不同。他甚至看到,村边几块田地的作物长势格外喜人,隐隐有微不可查的黑色气流在土壤中流转,那气息竟与洞中的浑厚气息同源。
「嘿,那边的仙师!」一个胆大的孩子朝他挥手。林墨按下剑光落下。孩子好奇地问:「仙师,山里的黑叔叔们怎么样了?前几天张阿婆生病,还是他们给的药呢!」
林墨心头一震,面色却保持平静:「什么黑叔叔?」
「就是住在山洞里的呀!他们虽然样子有点凶,但从不下山抢东西,还会帮我们赶走附近的坏妖兽呢!」
孩童天真无邪的话语,像一根针,刺破了林墨心中某些坚固的东西。他勉强笑了笑,御剑而起,心中却已翻江倒海。魔修赠药?保护村落?这与他所知的一切完全相悖。
返回临时营地,他向玄诚道长汇报巡视结果,犹豫片刻,还是提及村落安然无恙,并隐去了关于「黑叔叔」的细节。玄诚抚须冷笑:「魔道惯用此等小恩小惠麻痹凡人,其背后必有更大图谋。墨儿,你切不可被表象所惑。」
就在这时,一名弟子来报,说在洞窟深处发现一条隐秘岔路,有微弱魔气波动,可能藏有重要人物或物资。玄诚立刻下令:「林墨,你带一队人进去查探,若遇抵抗,格杀勿论!」
「弟子领命。」林墨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,点了三名筑基后期的师弟,一同踏入那条幽暗的岔路。通道向下倾斜,越来越深,周围的石壁逐渐变得温润,那股沉静的浑厚气息也越发明显。
突然,前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兽吼,一道黑影急速窜出!那是一只通体漆黑、形似豹子的妖兽,双目赤红,气息凶戾,但身上布满伤痕,显然已是强弩之末。
「保护师兄!」一名师弟立刻上前,飞剑斩向妖兽。那妖兽异常敏捷,躲开攻击,竟不顾一切地朝岔路深处逃去。
「追!不能让它跑了!」林墨不疑有他,立刻带队紧追。那妖兽对地形极为熟悉,七拐八绕,将林墨等人引入洞穴最深处。最终,它窜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,消失不见。
林墨示意师弟们在洞口警戒,自己深吸一口气,握紧清霜剑,侧身挤了进去。石缝之后,别有洞天。这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,室顶有微光苔藓照明,中央矗立着一座非金非石的黑色石碑,碑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,散发出苍凉悠远的气息。那只妖兽正伏在碑下,舔舐着伤口,警惕地看着他,却再无攻击之意。
林墨的目光被石碑牢牢吸引。那些文字他一个不识,但当他靠近时,碑文仿佛活了过来,化作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流,主动向他缠绕而来。他下意识地想运功抵抗,却发现这气流并无恶意,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。
鬼使神差地,他伸出手,触摸了一下碑身。
刹那间,天地旋转!一幅幅浩大而惨烈的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:他看到远古大地,生机勃勃,万物和谐。随后,一群身着华丽道袍的修士出现,他们布下覆盖山河的巨大阵法,强行抽取草木、野兽乃至凡人的生命精气,将其转化为纯净却冰冷的「灵气」。他们自称「正道」,而另一群反对此举、主张感悟天地本源能量的修行者,则被污蔑为「魔」,遭到无情镇压和屠杀……画面最后,是这片洞穴的原主,一位重伤的远古魔修,在寂灭前将毕生所学和这段历史封印于此碑中,期待后世有缘人能发现真相。
影像结束,林墨踉跄后退,脸色苍白,大汗淋漓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,一丝精纯的黑色能量,正顺着他的指尖,缓缓融入经脉。这,就是被世人唾弃的……魔气?
2
林墨猛地抽回手,仿佛被石碑烫到一般。那丝精纯的魔气已悄然融入经脉,与体内修炼多年的青云灵气并行不悖,非但没有预想中的冲突排斥,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润感,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滋润。他心中骇浪滔天,方才看到的影像太过真实惨烈,若为真,那他所处的这个世界,他所信奉的「正道」,根基何在?
石室内寂静无声,只有那只黑色妖兽发出低低的呜咽,眼神中的凶戾褪去,竟带着几分哀求和守护之意。林墨看着它伤痕累累的身躯,又想起山下村落孩童的话,心中的天平已剧烈倾斜。他深吸一口气,尝试按照刚刚涌入脑海的《魔源经》最基础的引气法门,主动去感知、引导那丝魔气。
意念微动,周身空气中那些稀薄却无处不在的黑色能量,开始缓缓向他汇聚,透过皮肤渗入经脉。过程顺畅无比,远比吸收灵气时更觉自然亲和。他小心地运转了一个小周天,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,连日征战的疲惫一扫而空,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。更让他震惊的是,他脚下几株原本有些蔫黄的苔藓,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翠绿饱满,焕发出勃勃生机。
为验证那惊世骇俗的猜想,他刻意转而运转青云宗的根本功法——「青云诀」。精纯的灵气在经脉内奔腾,力量感充盈,这是他苦修多年的成果。然而,当他凝神感知四周,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:以他为中心,方圆数尺内的几株微弱菌类,生机正被一丝丝抽离,迅速枯萎黯淡!虽然他自身灵力有所增长,但这增长的背后,竟是建立在对周遭生机的掠夺之上!
「掠夺者……」魔修临死前的诅咒再次回响耳边。林墨脸色煞白,踉跄一步,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。真相竟如此残酷!他一直以为的斩妖除魔、匡扶正义,不过是维持着一场持续了万古的、冠冕堂皇的掠夺!师门、师父……他们都知道吗?
「林师兄!里面情况如何?」石缝外传来师弟焦急的呼唤,他们显然察觉到了洞内不寻常的能量波动。
林墨心头一紧,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。他迅速看了一眼石碑和那只守护妖兽,心知此地绝不可让师门发现。他运起功法,将刚刚吸纳的魔气尽力敛入丹田深处,与灵气勉强隔绝,然后整理了一下表情,挤出石缝。
「无事。」他对着守在外面的三位师弟说道,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,「里面是条死路,只有一只垂死的妖兽,已被我解决了。魔气是那妖兽残留的,现已消散。」
一位师弟狐疑地朝石缝内张望了一下,里面确实再无动静,那股奇异的波动也消失了(林墨已收敛气息)。「师兄没事就好,我们还以为有埋伏。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快回去向师尊复命吧。」
林墨点点头,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狭窄的石缝,将「枯骨洞」、「魔源经」、「生机掠夺」这些惊心动魄的词牢牢刻在心里。他跟随着师弟们往外走,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。来时之路,是斩妖除魔的正道征途;归去之路,却似踏在谎言与鲜血铺就的假象之上。
回到临时营地,清剿已基本结束。玄诚道长正在听取各方汇报,缴获的一些魔道法器、矿石被堆在一旁。林墨上前,依着事先想好的说辞复命,只字未提石碑之事。玄诚道长并未过多留意,只是满意地点点头:「做得好。枯骨洞魔窟已毁,此间事了,我等即可回宗复命。」
回宗的路上,林墨沉默寡言,与平日那个温和有礼、偶尔会和师兄弟谈论道法的形象判若两人。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上古影像中的画面,对比着运转灵气时草木枯萎的景象,以及运转魔气时生机勃发的感受。每一个细节,都在无情地捶打着他过去的认知。
途径一片山林休整时,他借口巡查,独自走到僻静处。眼前是一小片因之前修士争斗而变得灵机贫瘠的土地,草木稀疏。他鬼使神差地再次运转《魔源经》法门,将一丝微弱的魔气引导至掌心,轻轻按在土地上。
奇迹发生了。那贫瘠的土壤,竟隐隐透出一丝黑亮的光泽,几株濒死的野草微微挺立,焕发出一线生机。虽然效果微弱,但这「创造」与「滋养」的感觉,与他熟悉的灵气「汲取」与「消耗」截然相反!
「林师兄,你在这里做什么?」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。林墨心中一惊,迅速散功转身,是同队的一位关系较近的师弟。
「没什么,看看这里的损伤情况。」林墨掩饰道,心跳如鼓。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否被看去。
那师弟叹了口气:「唉,每次剿魔,难免波及无辜。不过为了天下苍生,这些小牺牲也是值得的。」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,正是青云宗乃至整个正道的主流观点。
林墨看着他年轻而真诚的脸庞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他该如何告诉这位师弟,他们可能才是造成「牺牲」的元凶?他只能勉强点头,心中却是一片冰凉。这条路,从他触摸石碑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不同了。前方等待他的,注定是万丈深渊。
3
回到青云宗,林墨将自己关在洞府中,对外宣称清剿魔窟时有所感悟,需要闭关巩固。他迫切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那打败性的真相,并熟悉体内那股新生的魔气。他发现,《魔源经》的修炼与灵气修行截然不同,不追求丹田气海的浩瀚,而是讲究与天地本源共鸣,引魔气淬炼己身,同时反哺周遭。
几日下来,他小心翼翼地尝试,竟发现停滞已久的金丹初期瓶颈有所松动,而洞府内他常用作静心的那盆「宁神花」,非但未因他修炼而枯萎,反而愈发娇艳欲滴。这让他更加确信《魔源经》所载非虚。然而,每次运转青云诀时,那种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生机掠夺感,都让他如芒在背。
这日,他刚结束一次短暂的魔气修炼,洞府外传来师父玄诚道长的传音符:「墨儿,出关后速来青云殿见我。」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林墨心头一紧,莫非自己修炼魔气泄露了痕迹?他深吸一口气,竭力平复体内魔气,将其深深隐匿于金丹深处,这才整理衣袍,前往青云殿。
殿内,玄诚道长端坐上位,面色红润,气息似乎比前往枯骨洞前更显浑厚了几分。他仔细询问了清剿的细节,特别是关于枯骨洞深处的见闻。林墨谨守心神,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应对,只提及追杀妖兽至死路,并未发现异常。
玄诚道长目光如炬,在他脸上停留片刻,忽而话题一转:「墨儿,你可知为师卡在金丹后期已逾甲子?」他不等林墨回答,自顾自说道,「修真之路,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。机缘稍纵即逝,有时需行非常之法,方能证得大道。」
他袖袍一挥,一枚玉简飞到林墨面前。「此乃宗门秘传『凝元化婴术』的入门篇,你且拿去参详。待你修为再精进些,为师便传你后续法门,助你结婴。」这本是莫大恩赏,但林墨接过玉简,神识略微一扫,心中便是一沉。这法门看似玄妙,核心却是一种更高效、更隐蔽的聚灵之法,必然伴随着对外界生机的加速汲取。
「多谢师父厚赐。」林墨压下心中寒意,恭敬行礼。玄诚道长满意地点点头,又勉励了几句,便让他退下。走出青云殿,林墨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简,却觉得烫手无比。师门的「正道」,正一步步将他推向那条掠夺众生的道路。
数日后,宗门任务堂发布一项巡查任务,地点恰好包括枯骨山附近区域。林墨主动接下了任务,他需要重回故地,确认一些事情,或许……也想看看那个村落。他御剑而行,刻意放缓速度,仔细观察着途径的山川河流。以往只觉得灵气浓郁之处便是福地,如今以《魔源经》的视角看去,却发现许多灵气充沛的山谷,其深处往往隐含着地脉生机的枯竭迹象,如同被过度榨取的土地。
接近枯骨山时,他心中不安感愈加强烈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焦躁气息,山林的生机似乎比他离开时稀薄了许多。他按下剑光,落在村外。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颤:村落依旧,但田里的庄稼明显蔫黄了不少,村中也听不到往日的孩童嬉闹声,显得死气沉沉。
他隐匿气息,悄然潜入村中。几个老人坐在村口大树下,面色愁苦。「这日子可怎么过啊……」一个老翁叹息道,「仙师们走后,这地里的苗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。」
旁边一个老妪咳嗽着说:「可不是……连喝的水都感觉没以前甜了。要是黑……唉,不提了不提了。」她似乎意识到失言,连忙住口,警惕地看了看四周。
林墨心中一沉。他走到村边那条小溪旁,蹲下身,运转《魔源经》法门感知。溪水依旧清澈,但水中蕴含的微弱生机之力,竟真的比记忆中稀薄了近半!难道……是因为清剿魔修,破坏了某种维持此地生机的平衡?还是说,师门在清剿过程中,暗中做了什么?
他想起玄诚道长红润的面色和精进的气息,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。他强忍着震惊与愤怒,离开村落,快速赶往枯骨洞旧址。昔日魔窟入口已被宗门法术轰塌,但林墨凭借记忆和对魔气的特殊感应,找到了一处隐蔽的裂缝潜入。
洞内一片狼藉,战斗痕迹犹在。他径直朝着那条通往石碑的隐秘岔路走去,却发现岔路口已被新的巨石堵死,上面残留着强烈的土系灵力波动,正是青云宗的手法!他们果然发现了这里?那石碑呢?
林墨心中一紧,正欲设法探查,远处突然传来破空之声!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,藏身于一块巨岩之后。只见两道剑光落下,是两名身着青云宗服饰的筑基弟子,他们手持罗盘状法器,似乎在搜寻什么。
「师兄,师尊也太过小心了,这破地方还有什么好检查的?魔崽子都死绝了。」较年轻的弟子抱怨道。
年长些的弟子低喝道:「噤声!师尊吩咐,此地残留的异种能量必须清除干净,特别是可能存在的『源石』碎片,绝不能流落在外。仔细找找,看有没有遗漏的魔道余孽或者异常波动。」
「源石」?是在说那座石碑吗?林墨屏住呼吸,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师门不仅知道,还在刻意掩盖!他们口中的「异种能量」,恐怕就是指能够滋养万物的魔气!清除?是为了维持灵气掠夺体系的「纯净」吗?
那两名弟子搜寻片刻,未有发现,便御剑离去。林墨从藏身处走出,看着被堵死的岔路,又想到山下生机渐逝的村落,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他原本还存有一丝幻想,或许师门只是被蒙蔽,或许还有转圜余地。但现在,证据确凿,他们不仅是掠夺者,更是知情者和掩盖者!
他不能再留在青云宗了。这里不再是他的师门,而是一个巨大的、吸食生灵鲜血而维持光鲜的骗局。他必须离开,必须找到其他的「魔修」,找到影煞口中那些真正的「生机守护者」。否则,他迟早会像师父一样,为了所谓的「大道」,沦为掠夺众生的一员。
夜色降临,林墨最后望了一眼青云宗方向那片氤氲的灵山,那里曾是他心中的圣地。如今,圣地已沦为魔窟。他转身,决然地没入黑暗的山林,朝着与青云宗相反的方向,开始了他的逃亡与追寻之路。怀中的《魔源经》微微发烫,仿佛在指引着前路。
4
林墨昼伏夜出,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前行。他不敢动用青云宗的御剑术,那太过显眼。好在《魔源经》中记载了一种名为「影遁」的身法,借助魔气与阴影融合,移动起来悄无声息,速度虽不及飞剑,却胜在隐蔽。
他体内的魔气日益精纯,与灵气的冲突也愈发明显。金丹内,清冽的灵气与温润的魔气如同水火,若非他小心翼翼维持平衡,恐怕早已丹田崩毁。他不得不尽量减少灵气的运转,这导致他无法完全发挥金丹期的实力,但魔气的运用却越发得心应手。沿途,他尝试用魔气滋养受伤的小兽,甚至让一小片近乎沙化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,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。
然而,追捕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。离开青云宗势力范围第五日,他正在一条溪边稍作休整,三道凌厉的剑光便自天而降,呈品字形将他困住。为首之人,竟是他的大师兄,赵干,金丹中期修为,另外两人也是金丹初期的同门。
「林墨!」赵干面色冷峻,眼中带着失望与愤怒,「宗门待你不薄,师父更是视你如己出,你为何要叛宗出逃?还修炼这等污秽的魔功!」他显然感应到了林墨身上无法完全掩饰的异种气息。
林墨心知辩解无用,他们看到的「真相」与自己截然不同。他缓缓起身,平静道:「赵师兄,我所修并非魔功,我所见也非叛逃。只是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,走了条不同的路。」
「执迷不悟!」赵干厉喝一声,「看来枯骨洞的魔气已然侵蚀你的道心!今日我便替师父清理门户!布三才剑阵!」
话音未落,三道剑光交织成网,带着沛然灵气,向林墨绞杀而来。剑气凌厉,封锁了所有退路。若是以前,林墨必定以青云剑诀硬撼,但此刻他灵气运转滞涩,强行对抗唯有死路一条。
危急关头,他心一横,彻底放弃对灵气的压制,体内《魔源经》疯狂运转!精纯的魔气奔涌而出,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淡淡的黑色光罩。剑网斩在光罩上,竟发出沉闷的声响,光罩剧烈波动,却并未立刻破碎。那剑气中蕴含的掠夺性灵气,撞上充满生机的魔气,仿佛水火相遇,嗤嗤作响。
「果然入魔已深!竟能抵挡我三人剑阵!」赵干又惊又怒,攻势更猛。林墨只守不攻,凭借魔气独特的韧性与生生不息的特点苦苦支撑。他注意到,每次剑光与魔气碰撞,周围的花草都会迅速枯萎一小片,那是灵气在掠夺生机补充消耗。而他所过之处,脚下泥土却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机。
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林墨看准一个空隙,全力催动魔气,身形化作一道虚影,正是「影遁」!他不再硬抗,而是凭借诡异的身法在剑阵中穿梭,试图突围。
「想跑?」一名弟子冷哼一声,剑诀一变,一道炽热的火系道法轰向林墨后背。林墨避无可避,只得回身硬接。魔气与火焰碰撞,发出爆鸣。林墨喉头一甜,受了些轻伤,但那股火焰能量竟被魔气中和、吸收了一部分,转化为一股暖流反哺自身。
这意外的发现让林墨精神一振!魔气竟有转化、化解灵气攻击的特性?他来不及细想,赵干的飞剑已如影随形般刺到面前!这一剑蕴含了赵干十成功力,剑未至,凌厉的剑气已让林墨皮肤生疼。
避不开了!林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竟不闪不避,将全部魔气凝聚于右手,一指点向剑尖!「噗嗤!」剑尖刺入指尖,鲜血淋漓,但精纯的魔气也顺着剑身逆袭而上!
赵干只觉一股充满生机的怪异力量顺着手臂经脉涌入,所过之处,他苦修的灵力竟如冰雪消融般溃散!他大惊失色,慌忙撤剑后退,运功逼退那股异力,脸上满是惊骇。「你……你这到底是什么邪术?」
林墨趁此机会,影遁术发挥到极致,身形几个闪烁,便没入了密林深处。另外两名弟子想要追击,却被赵干拦住:「穷寇莫追!他这魔功诡异,能侵蚀我等灵力。速回宗门禀报师尊,林墨已彻底堕入魔道,需派更精锐的力量前来剿灭!」
林墨在林中狂奔,直到确认无人追赶,才靠着一棵古树大口喘息。指尖的伤口在魔气滋养下已开始愈合,但心中的寒意却更甚。师兄弟之情,在「正魔」大防面前,如此不堪一击。而魔气对灵气的克制作用,虽然让他侥幸逃生,却也意味着,他与过去的世界,再无和解可能。
他低头看着掌心,一丝黑气缭绕。前路漫漫,危机四伏,但他已没有回头路。他必须找到同类,找到那些真正的「魔修」。他想起《魔源经》中提及的几个古老联络标记,或许,那是他唯一的希望。调整了一下方向,他再次融入阴影,向着大陆更偏僻的西北方向潜行而去。
5
林墨一路向西北疾行,凭借影遁术与对危险的敏锐感知,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搜捕队伍。青云宗显然已将他列为重点追缉目标,发出的通缉令上,「叛宗逆徒林墨,修炼邪魔功法,危害苍生」的字眼刺目惊心。他的画像被传遍周边仙城坊市,赏格高昂得令人心动。
这一日,他途经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,据残破地图显示,前方应是名为「清河镇」的凡人聚居地。然而,越是靠近,他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的「富饶」——灵气浓度竟比一些小型灵脉还要充沛,但这灵气却带着一股死寂的味道,毫无自然灵脉的活泼生机。
他收敛所有气息,悄然潜行至镇外一处高坡。向下望去,清河镇规模不小,屋舍俨然,但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,一片诡异的寂静。镇子中央,一座临时搭建的玉石高台格外醒目,高台上符文流转,构成一个复杂的阵法。阵法中心,盘坐着的赫然是他的师父,玄诚道长!
此时的玄诚,面容红润得近乎妖异,周身灵气澎湃,显然正处于突破元婴的关键时刻!但林墨的目光却被阵法周围的情景牢牢吸住,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——只见数以千计的凡人,男女老幼,如同牲口般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阵法外围的沟壑中。他们面色惨白,眼神空洞,一缕缕淡白色的生命精气正被强行从他们头顶抽离,汇入阵法,再转化为精纯的灵气涌入玄诚体内!
「聚灵化生阵……」林墨脑海中瞬间闪过《魔源经》中记载的禁忌阵法之名,此阵可强行掠夺生灵生机,转化为修炼资粮!原来师门所谓的「闭关突破」,竟是行此灭绝人性之事!难怪此地灵气如此「富饶」却死寂,这分明是建立在万千性命之上的虚假繁荣!
「呃啊——!」一个离阵法中心较近的老者,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最终化为一句枯骨,无声倒地。而阵法光芒只是微微一盛,便继续运转,抽取下一个目标的生机。玄诚道长对此恍若未闻,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。
「掠夺者……不得好死……」枯骨洞魔修的诅咒、山下村落枯萎的庄稼、师父赏赐的「凝元化婴术」……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,构成了一个无比黑暗、血腥的真相!林墨浑身冰冷,血液几乎凝固。他一直还存有一丝幻想,或许师门只是理念不同,或许师父并不知情……此刻,幻想彻底破灭!
就在这时,玄诚道长周身灵气剧烈波动,头顶隐隐有元婴雏形凝聚!他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精光四射,狂笑道:「哈哈哈!天不负我!今日,我玄诚终成元婴!」为了巩固境界,他竟再次催动阵法,抽取生机的速度陡然加快!沟壑中的凡人成片倒下,哀嚎声(虽然微弱,但林墨能感知到)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。
强烈的愤怒与恶心感冲垮了林墨的理智!他忘了自身安危,忘了实力差距,猛地从藏身处站起,体内魔气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,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黑色气旋!「住手!」他嘶声怒吼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。
这突如其来的魔气波动和怒吼,瞬间惊动了阵法旁的几名护法弟子,也打断了玄诚的狂喜。玄诚目光如电,瞬间锁定了高坡上的林墨,先是一怔,随即露出狰狞的冷笑:「我道是谁,原来是你这孽徒!正好,你一身金丹修为,生机远比这些凡人旺盛,便作为为师成就元婴的最后一份贺礼吧!」
他大手一挥,一道凝练至极的灵气巨掌便向林墨抓来,元婴期的威压铺天盖地!林墨只觉周身空间都被禁锢,难以动弹。生死关头,他全力运转《魔源经》,魔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!
「轰!」黑色魔气与灵气巨掌狠狠碰撞!预想中的碾压并未出现,那充满掠夺性的灵气巨掌,在接触到精纯生机魔气的瞬间,竟如同遇到克星般,能量结构开始不稳,被迅速中和、消融!林墨被震得气血翻腾,倒飞出去,却也因此挣脱了威压束缚。
玄诚脸上第一次露出惊容:「你这魔功……竟能克制灵气?!」但他随即眼神更加炽热,「如此奇功,合该为本座所有!拿下他!」
数名金丹弟子同时扑上。林墨心知不可恋战,借着反震之力,影遁术发挥到极致,化作一道淡薄黑烟,向远处亡命飞遁。身后传来玄诚冰冷的命令:「传令下去,逆徒林墨已现身,格杀勿论!其魔功诡异,能侵蚀灵力,各队小心应对!」
林墨不顾一切地狂奔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清河镇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。师父那张道貌岸然的脸,与阵法中枯骨形成的画面交织在一起,让他几欲呕吐。他原本只是想要寻找真相,寻找一条不同的路,却亲眼见证了这最极致、最赤裸的恶。
原来,所谓的「正道」,剥开那层光鲜的外衣,内里竟是如此腐臭不堪!他不再仅仅是寻求自我救赎的逃亡者,从这一刻起,他背负上了那清河镇数千枉死冤魂的血债!玄诚,青云宗,乃至这建立在掠夺之上的整个修仙体系,都成了他必须对抗的存在。
他抹去嘴角的血迹,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。魔气在体内奔腾,不再有丝毫犹豫与排斥。这条路,他将以魔之名,一直走下去,直到将这虚假的「正道」彻底掀翻!
6
林墨的逃亡之路愈发艰难。玄诚道长成就元婴的消息以及他「身怀诡异魔功」的警示,让追捕的力度陡然升级。不仅是青云宗,附近几个依附于青云宗的中小门派也派出了人手,组成了一张庞大的搜捕网。他数次遭遇围剿,仗着魔气对灵气的独特克制和影遁术的诡异,才屡次险死还生,但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。
这一日,他被三名金丹修士逼入一片被称为「瘴疠之泽」的险地。此地毒瘴弥漫,灵气紊乱,寻常修士避之不及。追兵顾忌环境,攻势稍缓。林墨趁机深入沼泽,凭借魔气对负面环境的良好适应性,勉强找到一处干燥的土丘暂歇。他伤势不轻,魔气消耗巨大,急需调息。
然而,他刚坐下不久,一股冰冷的杀意便从身后悄然浮现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,手中短刃直刺他后心!这一击快、狠、准,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对手,而且无声无息,直到近身才被林墨敏锐的灵觉捕捉到。
林墨骇然,全力向侧方翻滚,短刃擦着他的肋骨划过,带起一溜血花。他狼狈转身,看清了袭击者。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,只露出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睛,气息晦涩难明,但给林墨的压力,竟不亚于初入元婴的玄诚!
「影魔卫?」黑袍人打量了一下林墨周身缭绕的魔气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杀意更浓,「不对……这气息……你是正道派来的诱饵?」
林墨心中一动,听其口气,似乎是真正的魔修,而且对自己充满敌意。他急忙开口:「我不是诱饵!我乃青云宗弃徒林墨,因发现灵气掠夺的真相,修炼了《魔源经》而被追杀!」
「《魔源经》?」黑袍人身体微微一震,语气首次出现波动,「上古守护者的传承?你如何证明?」
林墨心念急转,当下不再压制伤势,反而引导一缕精纯的魔气汇聚于掌心。那魔气并不攻击,而是缓缓散发出温和的生机波动,将他脚下几株被毒瘴侵蚀的枯草笼罩。只见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死灰色,重新焕发出一丝绿意。
「魔气蕴生,而非掠夺。这便是证明。」林墨强忍着虚弱,沉声道,「我若为诱饵,何须将自己逼入此等绝境?前辈若不信,大可动手,但请莫让亲者痛仇者快!」
黑袍人死死盯着那复苏的枯草,又仔细感知着林墨身上纯粹而未经雕琢的魔气,眼中的冰霜逐渐融化,杀意缓缓收敛。他沉默片刻,沙哑开口:「我名影煞。你随我来。」
影煞对沼泽地形极为熟悉,带着林墨七拐八绕,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洞穴。洞穴内有简单的布置,隔绝了外界的毒瘴与窥探。影煞取出一些疗伤丹药递给林墨,丹药气息阴寒,却蕴含精纯能量,正是适合魔修之物。
待林墨服下丹药,稳住伤势,影煞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:「你说你知晓了真相……那你可知,这真相背后,是何等沉重的代价?」
他告诉林墨,上古时期,修行本为感悟天地,纳本源魔气(当时并无此称谓)淬炼己身,与万物共生。直到一部分修士发现,直接掠夺生灵生机转化为「灵气」,可速成大道。他们自称「正道」,联合起来,将坚持古老方式的修行者污蔑为「魔」,发动了惨烈的清洗。
「我们这一脉,被迫转入地下,世代传承的使命,便是守护残存的天地生机,并寻找彻底逆转灵气掠夺的方法。」影煞的目光望向洞穴深处,仿佛穿透了时空,「《魔源经》是上古守护者领袖的至高传承,早已失传千年……你能得到它,或许是冥冥中的定数。」
影煞又透露,正道修士并非不知灵气的本质,但掠夺的甜头和对力量的渴望,让他们选择了掩耳盗铃。高层修士更是通过控制「灵脉」(实为大型生机抽取阵)和传播扭曲的道统,维系着这个体系。像清河镇那样的惨剧,在修真界的历史长河中,不过是冰山一角。
林墨听着影煞的讲述,心中的许多疑团豁然开朗,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沉重。他面对的,不是一个师父,一个宗门,而是一个延续了万古的、根深蒂固的庞大体系。
「前辈,我该怎么做?」林墨问道,语气坚定。
影煞看着他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庞,以及那双眼中燃烧的火焰,缓缓道:「首先,你要活下去,并真正掌握《魔源经》的力量。然后,去行走,去见证,用你的眼睛去看这被掠夺的世界,用你的魔气去治愈伤痕。当志同道合者汇聚之时,便是星火燎原之日。」
「从今日起,青云宗林墨已死。」影煞的声音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,「你可愿承守护者之责,以魔之名,行正道之事?」
林墨深吸一口气,重重跪下:「弟子愿意!此后,世间只有墨魔!」
影煞伸手虚扶,一股温和的力量将他托起。「很好,墨魔。这条路,比你想象的更艰难,也更孤独。但记住,你并非独自一人。」他递给墨魔一枚漆黑的骨片,「这是联络信物,若遇生死危机,或找到可信之人,可凭此物尝试联系其他守护者。现在,我传你一些敛息、遁形以及基础魔道法术,助你在这虎狼环伺之地,挣得一线生机。」
洞穴中,一老一少,两位不同时代的「魔修」,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传承。而对墨魔而言,一段全新的征程,就此展开。
7
墨魔在影煞的指导下,于沼泽深处的洞穴中潜修了月余。影煞传授的并非惊天动地的杀伐魔功,而是如何更精妙地操控魔气,如何将其化为守护与治愈之力,以及诸多隐匿、伪装、反追踪的实用技巧。他的修为虽未暴涨,但对力量的理解和运用却有了质的飞跃,体内魔气与灵气的冲突也渐渐趋于平衡。
「是时候出去走走了。」影煞这一日说道,「枯坐潜修,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这片天地的伤痛。去天南之地看看吧,那里宗门林立,对资源的争夺最为酷烈,也是生机流失最严重的地方。用你的眼睛去看,用你的魔气去感受。」
墨魔辞别影煞,再次上路。他化名「墨先生」,扮作一个游方郎中,专往那些灵气稀薄、土地贫瘠的偏远之地行去。他很快发现,凡是大宗门控制的「灵田」,其周边的凡人城镇往往民生凋敝,人们面带菜色,疾病缠身。而那些被正道视为「无用废土」的荒芜区域,经过他暗中以魔气滋养,竟能渐渐恢复地力,长出茁壮的作物。
在一处名为「黑土坳」的地方,他目睹了更触目惊心的一幕。此地被一个小型修仙家族「赵家」控制,他们将一种特制的「灵肥」高价卖给凡人佃户,声称可保丰收。墨魔却敏锐地察觉到,那「灵肥」实为一种慢性毒药,能刺激作物透支地力与耕种者自身的精气,结出的「灵谷」大部分被赵家收走,而佃户则加速衰老,孩童也多有夭折。
「这是把凡人当作滋生灵谷的土壤和肥料!」墨魔心中怒火中烧。他不再隐藏,夜间潜入田地,以《魔源经》中的「化秽术」悄然净化土地中的毒素,并以魔气缓缓滋养。数日之后,田地竟在没有使用「灵肥」的情况下,长出了更为饱满健康的谷物。
此事很快引起轰动,也引来了赵家修士的探查。墨魔不愿连累村民,主动现身,以游方郎中的身份,直言「灵肥」之害。赵家修士恼羞成怒,欲将他拿下。此时的墨魔,对付几个筑基期修士已游刃有余,他并未下杀手,只以精妙魔功将其逼退,并留下警告。
「墨先生」的名声渐渐在底层凡人和一些散修中传开,说他医术通神,能化荒地为沃土。这名声也引来了一些特殊的人。
这日,墨魔正在一处荒谷中,尝试用魔气催生几株罕见的「月影草」,此草是炼制多种疗伤丹药的主药,但因生长条件苛刻,几近绝迹。他小心翼翼地将魔气转化为温和的生机之力,浸润草籽。只见草籽迅速发芽、抽叶,散发出莹莹微光,眼看就要成熟。
就在这时,一个略带惊讶的沉稳声音在他身后响起:「以煞气催生灵草,竟能保持如此纯净的药性?阁下好手段。」
墨魔心中一惊,他竟未察觉有人靠近!他缓缓转身,只见一个相貌普通、衣着朴素的青年站在不远处,目光锐利地打量着那几株月影草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。此人气息内敛,但给墨墨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,竟是元婴期修为!
「韩立?」墨魔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,这位名震天南的散修,以谨慎和炼丹术闻名,他曾在青云宗时便听过其传说。
韩立将目光从月影草移到墨魔身上,拱了拱手:「在下韩立,偶然路过,见此异象,唐突之处还望见谅。不知阁下如何称呼?此法……似乎并非寻常木系或土系神通。」
墨魔心念电转,韩立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,但亦正亦邪,行事只凭本心。他略一沉吟,坦然道:「在下墨魔。此非灵气驱动之法,而是引动天地本源生机,韩道友觉得是煞气,亦无不可。」
「本源生机?」韩立眉头微挑,显然对这个说法极感兴趣。他修行多年,深知灵气修炼体系虽主流,却亦有诸多隐忧,对这等闻所未闻的「生机之力」自然好奇。「道友此法,竟能无视灵地限制,催生灵药,实乃造化之功。不知……」
他话未说完,远处天际骤然传来数道凌厉的剑啸之声!紧接着,一声厉喝响彻山谷:「魔头墨魔!果然藏身于此!速速束手就擒!」
只见以赵家老祖为首,竟联合了附近两个小宗门,一共五位金丹修士,气势汹汹地杀到!他们显然是循着墨魔救治凡人的踪迹找来的。
墨魔面色一沉,对方人多势众,又是一场恶战。他正要准备迎敌,却听身旁的韩立淡淡开口:「韩某与此地之事无关,只是这位墨道友方才催生的月影草,于韩某有大用。」
他上前一步,面对五位金丹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「此人,韩某保了。三息之内,退去。」
赵家老祖等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。韩立凶名在外,他们岂敢招惹?但宗门悬赏和墨魔身上的「魔功」诱惑又让他们难以舍弃。就在他们犹豫之际,韩立眼中寒光一闪,一股元婴期的庞大灵压骤然释放!
五人如遭重击,脸色煞白,再不敢多言半句,狼狈不堪地御剑遁走。
墨魔松了口气,对韩立拱手:「多谢韩道友出手解围。」
韩立摆摆手,目光再次投向那几株已完全成熟的月影草,眼中闪过一丝热切:「墨道友,明人不说暗话。韩某需此草炼丹,愿以等价之物交换,或者,为道友出手解决一次麻烦,如何?」他看出了墨魔价值,这催生之法,对他这等苦寻灵药的炼丹师而言,意义非凡。
墨魔心中一动,韩立这等强援,若能暂时联手,对他眼下处境大有裨益。他点头道:「区区几株草药,韩道友需要,尽管取去。至于交换……墨某确有一事,或许需道友相助。」
8
墨魔将几株成熟的月影草尽数赠予韩立,韩立也不客气,仔细收起,看向墨魔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。「墨道友所说的麻烦,莫非与近来天南各地的异象有关?」
墨魔神色凝重地点头。他将自己一路所见——灵田周边生机凋敝、凡人城镇诡异衰败、乃至清河镇的惨剧(隐去玄诚名号)——尽数道出,并直言自己的猜测:正道联盟恐怕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,欲抽取更大范围的生机,以供高层修士突破。
韩立听罢,沉默良久。他游历四方,自然也察觉到近些年天地灵气的异常波动,某些区域的灵脉确有枯竭加速的迹象。他原本只以为是寻常的资源争夺或地脉变迁,如今听墨魔一说,串联起来,竟觉毛骨悚然。若真如此,这已非正魔之争,而是动摇此界根基的浩劫。
「韩道友可曾留意,近来干旱、瘟疫是否较往年频繁?一些原本风调雨顺之地,是否也出现了灾荒?」墨魔追问。
韩立眼中精光一闪,他确实在多个地方见过类似报告,原本只当是天灾,如今想来,时间点与灵气异常区域高度重合!他缓缓道:「若你所言非虚,此事确实非同小可。但正道联盟势大,仅凭你我,无异于螳臂当车。」
「并非只有你我。」墨魔沉声道,「我已联络上一些志同道合之士。他们世代守护生机,对此早有察觉。我们需要确凿证据,需要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,何时发动。韩道友交游广阔,消息灵通,若能助我查明此事,便是救了无数苍生。」
韩立沉吟不语。他素来不喜卷入是非,但此事关乎此界存续,也间接影响他的修行与安危。更重要的是,墨魔那神奇的「生机之力」对他有莫大吸引力。权衡利弊后,他开口道:「我可以帮你探查,但不会直接与正道联盟冲突。若有确凿消息,我会通知你。作为回报,你需答应,日后若韩某需要某些绝迹灵药,你要尽力助我催生。」
「一言为定!」墨魔伸出手。两只手,一只缠绕着淡淡生机魔气,一只蕴含着精纯元婴灵力,为了各自的目的,在这一刻达成了脆弱的同盟。
接下来的日子,墨魔继续游走四方,一边用魔气暗中净化被灵气过度掠夺的土地,救治受「灵肥」等物毒害的凡人,一边凭借影煞所授的联络之法,悄然汇聚着零散的魔修同道。而韩立则凭借其深厚的人脉和隐秘的渠道,开始全力调查正道联盟的动向。
消息断断续续传来:各大宗门正在秘密调集海量布阵材料;数位久不出世的元婴后期大修士频繁会面;一些关键区域的凡人被以各种名义迁离故土……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——正道联盟确实在策划一个覆盖极广的巨型阵法!
这一日,韩立的传讯符终于带来了最确切也最令人心悸的消息:「阵法名为『周天聚灵大阵』,阵眼设于天南山主脉。三日后子时,由天璇真人亲自主持启动,意图抽取天南近半生机,助其冲击大乘期。阵法一旦发动,覆盖范围内,生灵涂炭。」
墨魔握紧传讯符,指节发白。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他立刻通过骨片信物,联系上了影煞以及其他几位陆续聚集起来的魔修首领,其中便包括被他所救、转而追随他的原赵家佃户之子石坚,以及一位因质疑宗门掠夺行径而被追杀的医修柳青青。
在一处隐秘的山谷中,数十名魔修齐聚,修为最高的影煞也不过元婴中期,其余多为金丹、筑基,与正道联盟相比,实力悬殊。
「此阵若成,天南之地将化为死域,我等亦无立足之地。」影煞声音沉重,「阻止他们,是唯一生路,亦是守护者之责。」
「如何阻止?我们连靠近阵眼都难!」一位魔修悲观道。
墨魔站了出来,目光扫过众人,坚定地说:「硬拼自是死路一条。但我从《魔源经》中参悟出一法,或可一试。此阵既为掠夺生机而设,其核心必是转化符文。我们或许无法强行破阵,但若能潜入阵眼附近,以《魔源经》之力,引导众人魔气,或可尝试……逆转阵法!」
「逆转阵法?」众人皆惊,此法闻所未闻。
「将掠夺而来的灵气,重新逆转为生机,反哺天地!」墨墨解释道,「此举极为凶险,需在阵法启动、能量流动最剧烈之时进行,稍有不慎,便会遭阵法反噬,形神俱灭。但这是唯一可能破解此局,并揭露真相的方法!」
山谷中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。这是九死一生的豪赌。
石坚第一个站出来,朗声道:「墨先生救我等性命,揭露真相!我石坚这条命,愿随先生搏一把!」
柳青青也轻声道:「若能救苍生免于涂炭,青青亦无悔。」
影煞看着这群大多年轻的面孔,眼中闪过一丝欣慰,最终点头:「好!那便依墨魔之计,拼死一搏!三日后,子时,天南山,决死一战!」
残阳如血,映照着谷中一道道决然的身影。微弱的星火,即将迎向滔天巨浪。
9
子时将至,天南山主峰之巅,一座由无数珍稀材料构筑、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巨型阵法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。阵眼处,正道联盟盟主天璇真人须发皆张,周身灵气澎湃如海,只待时辰一到,便引动大阵,抽取整个天南的磅礴生机,助其冲击那传说中的大乘境界。山峰周围,各大宗门精锐修士林立,戒备森严。
与此同时,墨魔、影煞率领着数十名魔修,凭借影煞对地脉的深刻理解和墨魔以魔气模拟出的微弱「死寂」气息,悄然从一条废弃的灵矿脉道潜行至主峰山腹深处,距离阵眼核心已不足千丈。但前方的路已被强大的结界和巡逻队彻底封锁。
「只能强闯了!」影煞目光决绝,「我来开路,墨魔,你带人紧随其后,务必抵达阵眼!」
不等墨魔反对,影煞低喝一声,元婴中期的魔气全面爆发,化作一道黑色旋风,直冲结界!「敌袭!魔修来袭!」警讯瞬间传遍山巅,无数剑光道法向影煞轰去!
「走!」墨魔咬牙,率领众人趁着混乱,沿着影煞撕开的缺口猛冲。不断有魔修在阻击中倒下,但无人后退。石坚挥舞着巨斧,柳青青洒出带毒的银针,每个人都拼尽全力。
山巅之上,天璇真人眉头微皱,但并未中断施法。「区区蝼蚁,也敢撼树?启动外围杀阵,格杀勿论!」他冷漠下令,更多的正道修士围剿过来,局势岌岌可危。
就在此时,异变陡生!主峰一侧的备用阵基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骚动!一道传音精准送入墨魔耳中,是韩立的声音:「韩某只能帮到此地,搅乱一侧阵基,可分散部分压力。阵眼处,靠你们自己了!」
韩立的插手虽未直接对抗天璇,却成功吸引了部分守军,为墨魔等人创造了宝贵的喘息之机。墨魔精神大振,身先士卒,魔气化作道道坚韧的触手,格开攻击,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防线,抵达了光芒万丈的阵眼核心边缘!
然而,一道恐怖无比的威压瞬间降临!天璇真人终于亲自出手,隔空一掌按下!元婴巅峰的含怒一击,足以碾碎山峰!
「小心!」影煞嘶吼着,燃烧本命元气,化作一面巨大的黑色盾牌挡在墨魔身前!
「轰——!」盾牌破碎,影煞鲜血狂喷,身形踉跄,气息急速萎靡下去。但他为墨魔争取到了那致命的一瞬!
「就是现在!」墨魔双目赤红,不顾一切地冲向阵法能量最狂暴的中心,双手按在滚烫的阵纹上,《魔源经》逆转法门疯狂运转!「以我魔源,引众生念!夺灵之阵,返本归源!」
他声嘶力竭地呐喊,将自身作为导体,引导着身后所有幸存魔修汇集的魔气,悍然注入阵法逆转的核心节点!精纯的生机之力如同洪流,逆着阵法掠夺的方向冲去!
「螳臂当车!」天璇真人冷笑,加大灵力输出,欲将这不知死活的魔修连同他的魔气一同碾碎。然而,下一刻,他的脸色猛地变了!
那充满生机的魔气,非但没有被阵法吞噬,反而如同催化剂般,引发了连锁反应!阵法中那些被强行掠夺、尚未完全转化的生机,在魔气的牵引下,竟开始剧烈震荡,脱离了他的控制,要沿着来路倒灌而回!
「不!这不可能!」天璇真人惊怒交加,试图强行镇压,但逆转一旦开始,便如堤坝溃决,难以阻挡!阵法光芒变得混乱不定,抽取生机的过程被强行中断,并开始反向输送!
那些被连接在阵法网络上的正道修士,瞬间感觉原本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灵气变得断断续续,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流失!修为较低者当场跌境,口喷鲜血!就连天璇真人,也因阵法反噬和生机回流中断,气息一阵紊乱,攀升的势头戛然而止!
「魔头!你做了什么?!」天璇真人目眦欲裂,死死盯着阵眼中的墨魔。
墨魔承受着阵法反冲的巨大压力,七窍都已渗出鲜血,但他却笑了,笑声带着悲怆与快意:「我做了什么?我只是……把你们抢走的东西……还回去!」
随着他的话语,磅礴的生机以阵眼为中心,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!所过之处,干涸的土地泛起湿意,枯萎的草木重新抽芽,笼罩天南已久的压抑死寂之气,开始被一股清新蓬勃的生机取代!
「师父!」墨魔猛地转头,看向气息衰败的影煞。影煞脸上带着欣慰与释然,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枚代表首领之位的黑色骨符塞入他手中:「守护……交给……你了……」言罢,身躯缓缓消散,化作精纯魔气,融入了那扩散的生机涟漪之中。
墨魔握紧骨符,感受着天地间涌动的复苏气息,看着那些因失去掠夺来源而惊慌失措的正道修士,昂首立于阵眼之上,声音传遍四野:「灵气为掠夺,魔气为本源!今日,便是真相大白之时!」
决战未尽,但胜利的天平,已因这惊天逆转,而悄然倾斜。幸存的魔修们看着墨魔的身影,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希望。
10
周天聚灵大阵的逆转,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泼入冰水,引发了连锁爆炸。被强行掠夺、尚未被完全炼化的海量生机,沿着阵法脉络疯狂倒灌,反哺向干涸已久的天南大地。首当其冲的,便是阵眼处的天璇真人及一众高阶修士。
「噗——!」天璇真人狂喷一口鲜血,周身澎湃的灵气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急速萎靡。他赖以突破的根基被瞬间抽空,更遭阵法反噬,境界从元婴巅峰一路暴跌,勉强维持在元婴初期,脸色灰败如纸。其他主持或辅助阵法的修士更是不堪,修为低微者当场金丹碎裂,筑基崩毁,哀嚎遍野。
「灵脉……灵脉在枯萎!」有修士惊恐地发现,宗门赖以生存的灵脉,其灵气浓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。以往依靠阵法维系、看似繁荣的「福地」,失去了掠夺性补充,露出了资源枯竭的真实面目。整个正道联盟的统治根基,被动摇了。
而与之相反,曾被斥为「废土」的荒芜之地,却焕发出惊人的生机。枯木逢春,焦土生芽,河流恢复清澈,久违的甘霖普降。那些受尽盘剥、疾病缠身的凡人,惊讶地发现身体变得轻快,病痛不药而愈。生机回流带来的最直观变化,让「魔修逆转大阵,拯救苍生」的传言,如同野火般在天南之地蔓延开来。
墨魔手持影煞留下的黑色骨符,立于残破的阵眼之上,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正道修士和远方逐渐复苏的山河。他没有选择赶尽杀绝。复仇并非目的,揭露真相、扭转世道才是根本。他运起魔气,声音清晰地传遍山野:「今日之后,魔修一脉,不再是人人喊打的邪道!我们行走于世,只为守护这天地本源生机!若再有倚仗灵气行掠夺之事者,皆为我等之敌!」
幸存的魔修们聚集到他身后,虽然人数寥寥,却个个眼神坚定。石坚、柳青青等人望着墨魔的背影,充满了崇敬。他们知道,一个新的时代,或许正从这片废墟上萌芽。
混乱中,无人注意的角落,韩立默默收取了几样从天璇真人身边震落的珍贵材料,又深深看了一眼墨魔和那仍在扩散的生机涟漪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。他低声自语:「灵气……魔气……本源……或许,我的道,也该变一变了。」言罢,身形悄然隐去,如同从未出现过。
天南修真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震。正道联盟名存实亡,各大宗门忙于处理内部危机,无力也再无正当理由组织对魔修的清剿。关于灵气本质与上古真相的讨论,再也无法被压制,开始在底层修士和凡人中广泛传播。墨魔之名,与「生机守护者」的称号联系在一起,成为了一个传奇。
数月后,天南局势渐趋平稳,虽然纷争依旧,但掠夺性的修炼方式已受到广泛质疑。在一处新生的绿洲山谷,墨魔召集了追随者们。
「天南的危机暂解,但根源未除。」墨魔看着手中记载着《魔源经》的玉简(他已将石碑内容转录),沉声道,「灵气修炼体系仍在,只要其存在,掠夺的诱惑便不会消失。我们需要寻找彻底净化灵气,或者让魔气修炼体系重回主流的方法。」
他目光望向东南方向:「古籍记载,海外乱星海,广袤无垠,遗迹众多,或许存在上古遗留的线索。我决定前往一探。」
石坚、柳青青等人纷纷表示愿誓死相随。墨魔却摇了摇头:「天南初定,需要有人留下,继续引导世人,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生机。你们留下,传播魔道正法,救治众生,意义更为重大。」
他将一枚复制了《魔源经》基础篇和部分魔道正法的玉简交给柳青青:「此为道统传承,慎用。若遇可造之材,可引其入门。」又对石坚道:「你性子刚毅,负责护卫之责,遇事多与柳姑娘商议。」
安排妥当后,墨魔独自一人,踏上了东行的路途。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如同一个普通的旅人。身后,是天南渐渐复苏的沃土和播下的希望种子;前方,是茫茫大海与未知的挑战。
站在海岸边,咸腥的海风拂面。墨魔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太多痛苦与变革的土地,眼神平静而坚定。他知道,他的路还很长。但这一次,他不再迷茫,不再孤独。他以魔之名,行走于天地之间,只为追寻那最终的正道——一条与万物共生,而非掠夺众生的路。
海浪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墨魔的身影,消失在茫茫水汽之中,只留下一个关于「魔源正道」的传说,在天南大地久久流传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3:07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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