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绕过湖畔那些倾颓的残垣断壁,脚步踏在碎石与枯枝上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前方,一座宫殿的轮廓在昏暗中逐渐清晰,尽管饱经风霜,其磅礴的气势依然令人心头一凛。殿门高大厚重,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,虽已斑驳褪色,边缘甚至有些残破,但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——“十全武殿”——依旧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。
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,推开沉重的、布满铜绿的殿门,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、木料腐朽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,让走在最前面的陈安杰和李恒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。
殿内空间远比想象中更为宏大开阔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。
数十根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朱红色巨柱,如同沉默的巨人般矗立着,支撑着高不见顶、隐没在阴影中的穹顶。脚下踩着的,是曾经辉煌、如今却蒙上厚厚一层灰垢的金砖,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几缕苔藓,只有在偶尔洒落的微光下,才能依稀窥见其当年铺就时的奢华。
然而,昔日的荣光早已被岁月侵蚀殆尽。蛛网如同破旧的纱幔,从梁柱间、墙壁角落肆意垂落,随着气流微微晃动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浮尘,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入历史的尘埃。
两侧高墙之上,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无数细小的文字,凑近细看,正是那洋洋洒洒、记述着赫赫战功的《御制十全记》碑文。只是此刻,这些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字迹,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冰冷而森然,字里行间仿佛渗透出久远的杀伐之气,令人不寒而栗。
光线极度匮乏,只有几缕惨白无力的天光,挣扎着从高处破损的雕花窗棂艰难透入,在布满尘埃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可见的光束,却也只是杯水车薪。
大部分区域依旧被浓重的阴影所笼罩,光影在地面和柱身上交错斑驳,扭曲变形。那些粗壮的立柱后面,黑暗尤其深沉,仿佛潜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,黑影幢幢晃动,虚实难辨,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蛇,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。
周情语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,枪杆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,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眼神锐利。
李恒则紧挨着她,横刀出鞘,刀锋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寒光,他的呼吸也刻意放缓,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。
陈安杰眉头紧锁,伸缩钢棍握在手中,目光凝重地逡巡于那些巨大的柱子之间。
张至顺捋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停顿,眼神变得深邃,看似平静,实则全身戒备。
一向胆小的余霞,此刻无意识也紧紧抓着梁钧的衣角,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小刀,脸色苍白地努力不发出声音。
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未能持续太久。
那些柱子后方的阴影开始不安分地蠕动、扭曲、拉长,仿佛有生命般从黑暗中渗透出来。
最终,一个个蹒跚、僵硬的身影显现出来。
那是十几个穿着早已破烂不堪、沾满暗红污血与腐烂碎肉的八旗侍卫服饰的腐尸。
它们动作迟缓而摇晃,空洞腐朽的眼眶死死地“盯”着这群不速之客,喉咙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嗬嗬”低吼,腐烂的手中紧握着锈迹斑斑、甚至断裂的腰刀和长矛,残破的矛尖无意识地指向众人,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,逐渐形成了一个松散却充满威胁的包围圈。
“啧。”一声清晰的咂嘴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,显得格外突兀。
梁钧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那些围拢过来的腐尸,脸上没有丝毫紧张,反而带着几分嫌弃。
他目光在殿内随意一扫,看到不远处角落里歪倒着一张同样积满灰尘、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太师椅,大步流星地走过去,毫不客气地将椅子拖到大殿相对中央的位置,拖拽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显得异常刺耳。
然后,他完全无视周围紧张的气氛和逐渐逼近的敌人,极其自然地一屁股坐下,姿态如同巡视自家后院般随意,还极其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,那光亮的头顶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幽的光泽。
紧接着,他似乎觉得肩上扛着的“涯吊”巨剑有些碍事,只是意念微微一动,那柄造型狰狞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,转瞬间变得只有一支钢笔的大小,静静躺在他的掌心。
梁钧捏着这迷你版的“涯吊”,像是对待一件新奇的玩具,慢悠悠地抬起手,对着自己手指甲漫不经心地刮擦起来,发出细微而清晰的“沙沙”声。他脸上挂着一种事不关己、甚至有些享受这份“清闲”的惬意表情,仿佛眼前的危机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。
“这些杂兵,看着就碍眼,”他一边刮着指甲,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其他人说道,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吩咐下人打扫庭院,“正好,你们几个,拿它们练练手吧。”
陈安杰没有丝毫犹豫,他深吸一口气,眼神锐利如刀,双手紧紧攥住那根已经伸展到最长的特制伸缩钢棍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更加集中。
他重心下沉,双腿肌肉绷紧,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前突进,口中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喝,打破了死寂,手腕翻飞,钢棍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一道乌黑的旋风,带着尖锐的破风声,动作迅猛而精准,毫不花哨地直奔离他最近的两头侍卫腐尸的头颅砸去,每一下都势大力沉,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搏杀技巧。
“哦?伸缩警棍啊,倒是挺实用的。”梁钧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,看着陈安杰那严谨而标准的攻击动作,内心毫无波澜,甚至觉得有点按部就班的无趣。
而另一边,一直捋着胡须,看似置身事外的老道张至顺,却在腐尸逼近的瞬间有了动作。
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,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表情,只是捻着胡须的手指停了下来。
只见他宽大的灰色道袍袖口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拂,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闪过,一柄约莫三尺长、剑身狭长、反射着幽冷光泽的青锋古剑已悄然滑入他苍老却稳健的手中。
他嘴唇微动,无声地念诵着某种古老而晦涩的咒诀,脚步如同踏在无形的波纹上,看似缓慢实则迅捷地轻点几下,身形便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,避开了腐尸笨拙的扑抓。
随即,他手腕只是轻轻一振,甚至看不清具体的动作,那柄青锋剑便脱手而出,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,化作一道耀眼的银色流光,如同拥有生命般,以一种刁钻而迅捷的轨迹在蹒跚而来的腐尸群中急速穿梭、回旋、切割。
“噗嗤、噗嗤、噗嗤……”几声如同利刃切过朽木的轻微闷响接连响起,几乎不分先后,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个侍卫腐尸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,或是头颅被瞬间斩落,骨碌碌滚到一边,或是眉心被精准地洞穿一个血洞,动作戛然而止,颓然委顿在地,彻底化作了地上冰冷的尸骸。
“我靠!御…御剑术?!”原本还翘着二郎腿、百无聊赖地刮着指甲的梁钧,看到这一幕,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僵,眼睛瞬间瞪得溜圆,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些,前倾着身子,死死盯着那道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腐尸间飞舞的银色剑光,嘴巴都微微张开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毫不掩饰的羡慕。
“这么酷炫吊炸天的技能!怎么我就没有?!这不科学!太帅了吧!”他心里直痒痒,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,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老道的大腿拜师学艺。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17:56:07